这医案的主人公,就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中医大师徐嗣伯。徐嗣伯是被《南史》记录在案的少数几个中医大师之一,和陶弘景是同级别咖位的中医大神
所以这篇来自徐嗣伯的医案可绝对不是什么中医野史,其可信度非常高
这个医案包括了三个病例
第一个病例是个老妇人,得了“滞淤之症”好多年了,医生看了遍也没治好。这次遇到了徐嗣伯,徐嗣伯给了个确诊,就是中医学九注病症之一的——尸注,大概就是腹腔囊肿之类的
那怎么治呢?
徐嗣伯给了个方子——死人枕!
别笑,真就是字面意思,死人枕过的枕头,拿回家烧成灰,用酒化开内服即可
老妇听后真就去刨了个坟,找了个缺了半边儿的死人趟过的烂枕头,按照徐嗣伯的要求制成药后就灌下肚去,结果真就好了
离谱吧?别着急,这才是第一个病例
下面是第二个病例,这是一名叫张景年的15岁少年,常年腹胀、面黄肌瘦,医生也看不出是个啥病
徐嗣伯就瞅这张景年一眼就得出结论,得了“石蛔”,就是肚子里有蛔虫
得说徐嗣伯这哥们儿是有两把刷子的,即便在今天这个症状也可能会怀疑得了寄生虫病。但徐嗣伯就看了一眼就能断定,说明他还是有点靠谱的
但靠谱也就到此为止了,徐嗣伯给出的治疗方案继续不靠谱,还是——死人枕头
使用方法和案例一几乎一样,张景年在吃下枕头后真就拉了一地蛔虫
诡异的是这拉出来的蛔虫“头坚入石”,而且有“五六升许”,看来这15岁的少年是拿蛔虫当零食嗦着吃了……
说到这你也能想到第三个病例是啥情况了,不管啥奇怪并,徐嗣伯用药依然是死人枕头,但你绝想不到他的用药方式和前两个完全不同
这第三个病例是个和尚,感觉眼睛前面鬼怪乱飞。徐嗣伯给出的药方依然是私人枕,不过却是将这枕头和主人家一起埋进坟墓里
和尚照做,又又又痊愈了
这就是徐嗣伯的整个医案
那么你要问了,《太平广记》记载这么个内容干嘛呢?又不是怪奇小说为啥要整的如此玄幻?
别着急,你要看过《太平广记》就会知道,这本书都是通过一个一个的故事,然后再给你分析出来一套大道理,即所谓的“知事明理”
那么到底是啥理呢?
书里说了,当时的齐曲江的县侯王晏听闻这三个医案后感觉很奇怪,就问这个徐嗣伯:
“三病不同,而皆用死人枕疗之,俱差何也?”
就是三个不同的疾病,为什么使用同一种药死人枕来治病?(话说奇怪的地方难道不应该是这个“死人枕”吗?)
徐嗣伯就解释了
“尸注这个病,是因为“鬼气”附身,想走又犹犹豫豫的。而死人枕等于敲了一个“加速键”,“鬼气”消散了,病自然就好了”
“石蛔也不是什么寄生虫啦,这是一种很生僻的病,阳间人吃的药物搞不定的,所以只能整点儿邪的”
“而和尚那个病则比较特殊,那是有邪魔之气入肝,肝又引眼疾,故“眼痛而见魍魉”。所以要用私人枕头这种邪物来驱魔”
王晏听完,感叹“甚奇妙也”(这套传销话术也不知道有什么奇妙的)
医案介绍完了,现在说点儿正经的
你从徐嗣伯的这三个病例就能看出,徐嗣伯的很多诊断判断是正确的
例如他诊断张景年患石蛔这件事儿,从最后排出蛔虫这个结果来看徐嗣伯的诊断非常精准,而且处理得当,疾病得到了完全治愈,是非常成功的医案
再例如在处理和尚眼睛病,传统中医理论认为“肝开窍于目”(咱先不管它对不对),所以徐嗣伯得出结论“邪魔之气入肝”,这套诊断逻辑非常标准,你可以说他是按照指南来下的诊断
所以这里面既有正确的地方,也有合乎逻辑的地方
但问题是,徐嗣伯他开的“死人枕头”这味药……
按照徐嗣伯的说法,以上这三个医案的病因都是邪鬼附身所致,而死人躺过的枕头就是鬼物,所以触类旁通得出吃死人枕头可以治疗
所以“死人枕”的疗效不是“试出来”的,而是——臆想出来的
您还别觉得这是徐嗣伯这一个中医这样思考问题,后来中医大师也是这个尿性,这位中医大师就是——李时珍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也记载了眼睛前飞妖魔鬼怪这种疾病,给出的治疗方法不出意外也是死人枕头,而对其药效的解释也和徐嗣伯几乎一模一样
“邪气入肝,则使人眼痛而见魍魉须邪物以钩之,故用死人枕之气”
李时珍参考同时代另一位中医大家吴昆的《医方考》,说白了他也没有进行任何试药,就是单纯的“道听途说”+“自我幻想”
而中医历史上和“死人枕治邪气附身/入肝”类似的,还有“经死绳主治卒发狂颠”、“烧尸场上土主治邪疟”、“冢上土主治瘟疫”等等这些所谓“有效”的中医医案
所以这不是什么个案、个例,这就是中医对“什么是药物”、“药物的疗效是怎么来”的答案
有名人背书、有临床医案、还有文化传承,药物和药效就这么来了
在文化层面,这叫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但在临床层面,这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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