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东北再次出现鼠疫疫情,而且这次暴发疫情的不是人烟罕至的满洲里,而是重工业城市哈尔滨
因为在清末东北鼠疫疫情中的优秀表现,伍连德再次披挂上阵,被任命为哈尔滨防鼠疫委员会的委员,负责应对这次突如其来的鼠疫疫情

因为有了清末鼠疫应对的经验,所以伍连德绝的这次疫情自然手到擒来。但让伍连德万万没想到的是,哈尔滨疫情最难对付的并非是鼠疫本身,而是围绕在抗疫工作周边的各种官僚主义、封建思想、以及……中医的添乱
1921年发生在哈尔滨的这场鼠疫,让伍连德对中医的最后一点好感都彻底没有了。那么中医到底在这场疫情中,给伍连德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呢?
哈尔滨防鼠疫委员会每周都要定期开会,各方面都要给伍连德等委员们汇报近期的疫情动态
就在3月下旬的一次例行会议中,负责傅家甸区片区疫情防控的工作人员突然汇报,近期傅家甸区有好几名中医死于鼠疫,这引起了伍连德的重视

十年前的清末东北鼠疫,由于整个东北没有多少西医,在哈尔滨、长春等地中医自愿参加防鼠疫的很多。由于这些中不具备现代医学防控知识,所以在防疫中殉职的比例非常高
吸取上次疫情的教训,本轮哈尔滨的疫情防控措施全部要求由委员会主导,不允许任何未经接受正规培训的中医参与抗疫。所以人员一旦发现鼠疫疫情,需立刻通知防疫总处,由专业的疫情防可控人员处理
那傅家甸区片的中医又是怎么死的呢?

用脚后跟想都能知道,这些死于鼠疫的中医都违反了疫情防控条例,自己私自接诊导致自身感染最终死亡的
经过调查发现,傅家甸区片的中医在接到发烧咳嗽的病人时,并未按照规定上报,而是先问诊,把诊金收了以后再汇报
对这种行为伍连德气炸了,政府三令五申所有人在接获相关症状人员时必须报告,这些中医不但不遵守规定,反而为了经济利益破坏防疫政策,导致疫情扩散
但气归气,此时的伍连德只是防疫委员会的委员,他已经不是当年派驻东北抗议的钦差大臣,他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他召集了傅家甸片区的中医代表到防疫总处开会,要求中医严格执行政府的防疫政策
结果您猜怎么着?
由于伍连德没有自行处分违反防疫政策人员的权力,这帮中医竟然非常硬气的回怼伍连,强调那些上门求诊的病人不是鼠疫,起码按照中医的标准不是鼠疫
还有的中医则强调自己要养家糊口,如果上门的病人都要交由防疫总处处理,那他们靠什么过活?如果政府要求接诊病人需交给防疫总处,那政府必须赔偿他们的损失
伍连德这个气啊,他费尽口舌也不能说服其中的任何一名中医,即便他以防鼠疫委员会的名义下令,中医们连半个字都不听,坚持要求按照自己的标准接诊鼠疫患者,全然忘了中医当年在东北鼠疫疫情期间的拉跨样

而且此时哈尔滨的中医也是有组织的,他们告诉伍连德如果政府要协调中医一同应对鼠疫,那就去和一个叫“中医研究会”的中医自治组织去谈,哈尔滨的中医都听研究会的
没办法,伍连德又只好低声下气的去找这个中医民间自治组织。到地方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研究会,这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中医诊所。里面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中医,自我介绍是中医研究会的副会长
哈尔滨出现了中医研究会,伍连德还是第一次听说。他问起这个研究会的历史,老先生解释说是刚刚成立的,是中医们自发组织起来,消灭鼠疫的行动
但几年前民国政府的教育部已经明确表示不容许旧医成立的学会备案,在大疫当前,所有防疫行动都应该由防鼠疫委员会统一领导,所以伍连德指出这种中医组织是非法的
结果那位老中医马上列举出大帅府、督军府到哈尔滨市政府的众多要员,说谁谁谁都对中医研究会给予支持,关你政府P事
政策上说不通,伍连德就只能跟这副会长讲道理,摆事实讲道理说清鼠疫的危险性和防疫的重要性
结果老中医根本不停,坚持认为按照中医理论而已治疗现在的鼠疫(他叫时疫)。并表示:
“疫情并不可怕,因为中医已经团结起来,从老祖宗的遗产中挖掘出特效秘方!”
文武齐下都说不通,伍连德只好下了最后通牒:
“哈尔滨防鼠疫委员会将取缔中医研究会,并强行要求中医们执行防疫总处的规定”
没想到那位副会长哈哈一笑:
“请便!”
伍连德十分气愤,出了中医研究会就要赶去市政府,要求官方取缔这个中医研究会
可就在这时,市政府竟然主动来人,请伍连德立即前往市政府,原来是时任吉林省滨江道道尹(类似今天的地方行署官员)的张寿增请他过去

张寿增在十年前第一次防鼠疫中,就曾和伍连德共事,是东北比较少有的具备现代化思维的官员,和伍连德相处得很融洽。伍连德见到张寿增便道:
“张道尹,傅家甸的中医研究会……”
没等伍连德把话说完,张寿增先言道:
“伍博士,我请你来正为此事”
伍连德一愣,张寿增请他坐下,继续说:
“傅家甸的中医研究会是由在哈尔滨的一些中医名家组成的,希望能为鼠疫防治尽力。国医界这种为国担忧解民倒悬的精神值得表扬呀”
原来就在伍连德离开中医研究会没多久,那老中医副会长就已经通过自己的人脉直达“天听”,张寿增搁这里正等着伍连德呢
伍连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抗鼠疫的关键时刻,竟然横生枝节
他越听越不对劲,直言道:
“张道尹,中医们有热情是好事,可是他们也要遵守防鼠疫委员会的规定,发现鼠疫及时报告防疫总处,不能自行诊治,最近傅家甸的中医接连死亡,就是因为中医或因循守旧,或唯利是图造成的。这样不仅造成自己死亡,而且有可能使鼠疫扩散”
张寿增哈哈一笑:
“国医界鱼龙混杂,有这种因循守旧的,也有与时俱进的。比如中医研究会,最近相互切磋交流,群策群力,整理出来几个抗鼠疫的秘方,能够治好鼠疫病人”
张寿增的话在伍连德听来是天方夜谭。当时,鼠疫还是不治之症,根本无药可治。伍连德道:
“这些年自称有秘方的是不少,可是都没有根据”
张寿增道:
“是呀,中医研究会的秘方是综合各家之长的最新研究成果,也算是自古以来国医界首次抛弃门户之见,精诚合作的结晶。为了验证一下疗效,同时也是拯救生灵,他们准备建立一间鼠疫医院,选用12位名医,按照这些秘方,治疗鼠疫病人”
伍连德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的伍连德被中医和政府沆瀣一气的表现,气的已经有些“黑化”。他觉的任何讲道理说服别人,都不及人撞到事实的铁壁撞的头破血流来的更有说服力
伍连德最终做了妥协,说到:
“既然他们愿意为防疫做贡献,防疫总处一定支持,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张寿增见伍连德服软了,便接着说:
“很好,他们希望先送过去10位经西医诊断,确认是鼠疫的病人”
伍连德道:
“没有问题,保证到时送过去”
张寿增接着说:
“还有经费上的支援。我已经答应了,从防鼠疫经费中拨出4000元”
伍连德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治疗10位病人,数百元足够了,哪里能用这么多?”
张寿增道:
“他们的要求是,每位医生每月100元薪水,加上房屋费用,先拨三个月的费用”
伍连德道:
“现在鼠疫防治经费非常紧张,要用在必不可少的地方。而且他们的薪水也太离谱了,防鼠疫委员会不能同意”
张寿增则为难地说:
“伍博士,请你体谅我的难处。大帅府、督军府还有本城很多名流都要求市府务必支持他们,我也是没有办法。再说,这也是弘扬中华传统医药文化嘛,一旦成功,意义非同寻常”
伍连德看张寿增那为难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张寿增和当年东北鼠疫的那帮清廷官僚相比,思想要开明得多。他历来相信西医,去年霍乱流行期间,还是在防疫医院把他从死神那里救回来
伍连德最终无奈同意,这次不仅没能拦住中医强行介入鼠疫防控,私自拦接病人,甚至防疫委员会还得给这种违法法律法规的行为补贴钱款
走出市政府,伍连德颇有些消沉
于是1921年4月1日,位于哈尔滨的中医鼠疫医院隆重开幕,各界名流纷纷前来祝贺,在宣传上也声势浩大,在哈尔滨妇孺皆知
中医鼠疫医院开张后,根据院方的要求,伍连德立即送过去10名鼠疫病人以及4000元巨款
那么送过去的这10名鼠疫患者,以及花费的这4000元巨款,在中医鼠疫医院这边到底起到了什么神奇的效果呢?
过了5天,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伍连德以为中医真的创造了奇迹,便吩咐再转院10名病人,并打算亲自送过去,看看疗效如何
可就在这时,中医鼠疫医院那边突然派专人给伍连德送来一封信,打开一看,写得言辞极其卑谦,请求伍连德:
“不要再送病人过来了,上次的10名病人全部死亡”
中医鼠疫医院终于相信鼠疫是没有办法治好的了。事情从来都是这样,真理总要靠血一般的事实来让人相信
次日的防鼠疫委员会上,张寿增当即宣布那家成立了不到一周的中医鼠疫医院立刻解散,今后中医要严格遵守防疫总处的规定,发现鼠疫必须立即报告给防疫总处,一旦私自接诊必定重处
此时伍连德再次来到傅家甸,令人到各中医诊所宣布政府的命令。他来到那位中医研究会副会长的诊所,发现诊所已经关门。差人到处打听,谁也不知道这位老中医的下落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在傅家甸的街上发现这位副会长的尸体,经诊断死于鼠疫
防疫总处经过调查,发现他是给病人看病时传染上的鼠疫。在家中死亡后,他的妻子为了不被送进隔离区,夜里偷偷把丈夫的尸体扔在了街上……
回到题主的问题上来,中医的神奇之处在于哪里?
三体大史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邪乎到家必有鬼”
任何科学都不可能用所谓的玄乎、神奇来定义,一旦需要用神奇来描述那必当是你根本不了解其中的因果逻辑,说白了就是没文化、见识短
一种医学手段之所以有效,其背后一定遵循了我们已知或者未知的科学规律,在未确定这背后的因果逻辑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先下结论其就一定正确、或者一定错误
而中医就是这样
在从未确定过自己是否有能力应对鼠疫之前,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就是行,就是好,是你们政府、社会不重视才导致的中医落寞
但医学事关人命,是能让你来证明自己好、自己行、自己神奇的东西?
所以,中医从来就不神奇,它更多的是荒诞、离奇、自负、极端,以及……庸俗
为啥说庸俗呢?
知道中医鼠疫医院里的那12名中医下场如何吗?
在医院解散后,12人的中医团队死个4个活了8个。这8人连同医院里的其他护理人员,拿着那4000元巨款如同鸟兽散一般迅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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