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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分享:肛瘘手术,我所经历的檀香刑

清朝律令允许施行的刑罚,最惨莫过于凌迟,比凌迟还要惨的,则是檀香刑。它是用一根尖锐的檀香木棍子,从那个人的谷道慢慢钉进去,檀木沿脊骨缓慢上升,在不破坏五脏六腑的情况下,从脖子后边钻出来,然后将人绑在树上,慢慢折磨至死…… 

——刽子手:赵甲。莫言《檀香刑》

第一次听说“肛瘘”这病,是在2024年的暑假。大儿子中考放榜,成功踩线考进厦门六中。我和单位的同事,两家结伴去重庆旅游,这同事是二十多年的老兄弟,他儿子也是刚参加完中考并被双十中学录取,他跟我一样嗜酒喜辣爱鲜。我俩在重庆一周,天天啤酒配火锅,夜夜笙歌,好不快活。回到厦门的晚上,我洗漱完,准备睡觉,感觉屁股微微发胀发痒,伸手触碰,发现肛门周边长着一粒“蚕豆” ,摸起来硬硬的,有索条延伸,在皮下类似于虬结树根,手指一摁,微微胀痛……

我下意识感到事情不妙。毕竟在隐私部分长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在“抖音”上输入关键词语,屁股周边长硬块?屏幕立即跳出许多视频,都是关于“肛周脓肿”或“肛瘘”的病情演绎,不管是医生还是患者发的短视频,评论区都说这种病为天下第一疼手术,有打油诗为证:天下第一疼,开刀不用缝,小便头顶墙,大便喊爹娘,洗腚上刑场,换药上天堂……。“肛周脓肿”是“肛瘘”的前期表现形式,而且,这种病没有什么特效药,唯一根治的办法只有做手术。

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得了“肛瘘”,连续几天都惴惴不安。网上查了各种权威资讯,在厦门,治疗这方面疾病最擅长的是厦门中医院肛肠病专科门诊。于是赶紧挂了厦门中医院专家号,是一位退休返聘的老专家,200元一次挂号费。专家态度很温和,他摁鼓起的地方,语气温和问:痛吗?我说不痛。他戴着手套,给我肛门做了指检,沉思片刻,说,有可能是肛瘘,但你说不痛,又不像,这样吧,你先涂点药试试。他给我开的处方是新癀片。我还想问他一些问题,有个老人冲进来说要急诊,我也不好再问什么。回家,按照专家的话,研磨新癀片成粉涂上,咦,别说,还真有效果,原来肿胀的地方消了很多。

连续涂了十几天,肿胀变得若隐若现。进入盛夏,满城人间烟火,啤酒烧烤小龙虾,我毫不忌口胡吃海喝。如果连续几天喝酒,火气稍微大了,“蚕豆”又悄悄长出来,我就再涂几次新癀片,肿胀又消除了,我属于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犟人,又继续喝酒。虽然偶尔也会想到,这很可能就是肛瘘,但没有明显的疼痛感,我一直吉人自有天相来欺骗自己。再加上,我一直练习长跑,这种小涨痛,对我长跑也没什么副作用,所以一直拖着。没去理会它。

时间,一晃来到今年四月初,我从武夷山出差回来,听闻亲叔逝世,放下行李长途驱车回家奔丧,在老家喝了几次大酒,回来厦门,肛门的肿胀又如海底幽灵浮现,我赶紧又买了许多新癀片,按照以前的办法涂抹,还是管用的,肿胀明显又消失。——拖了一年,敏感部位,反复肿胀,肯定有问题的。考虑到四月工作任务已提前完成,而且是开春季节,如果做手术,有利于伤愈合,我不敢再拖了,还是到医院直面这个问题,这次,挂的是何之光主任医生的号。——我有侧面了解,人民群众对他的评价是相当高,医术也相当精湛。

他让我先去做个彩超。他的观点与先前专家的看法一样,没有明显鼓起和脓口,且还不会太疼,不好判断。我忐忑不安地进入彩超室。刚脱掉裤子,侧躺在床,就听到一位女护士进来跟医生说了句:我们避孕套不够用了?我纳闷?那几天,网上关于北京中日友好医院肖医生的绯闻满世界飞,难道中医院也有?还没等我想明白,我的肛门突然之间插进一个硬棍,哇,我一下子惨叫起来,(这声惨叫,正式揭开我在中医院惨叫的序幕)——那一瞬,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强奸罪必须重判,如果是我主持人大法律委员会的工作,我肯定会把强奸的人,直接定罪为枪毙或阉割。太痛了。

惨叫之后,我浑身泛起冷汗,但还是强忍着疼痛,以近乎谄媚的语气问医生:我这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医生啧啧地说:咦,你这个可不是小问题呦,六点方向,有瘘口啊。我听了,如五雷轰顶。不可能啊,我又没有流脓肿痛,我辩解道。医生不紧不慢地摇着捅入我肛门的棍子,说:彩超显示脓肿区域很长,你这可是高位肛瘘呀。

我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好像在法庭上被宣判死刑的罪犯。机械地提起裤子,眼睛看到垃圾桶里满是避孕套,原来这玩意是用来套住检查棒的。我也不顾几十年的贞操毁于一旦,觍着脸问医生,会不会是这玩意遮住了,导致你误判。医生慢条斯理在电脑上写下诊断病因:高位肛瘘。然后说:你如果不相信彩超,可以进一步做一下核磁盆底平扫。

磁共振结果很快出来:直肠下前端右侧,肛管内外括约肌后间隙及左侧坐骨肛门窝内肛瘘,脓肿形成……字不长,事很大,结论:高位复杂性肛瘘,如果说,彩超给我判了死缓,那么,这次磁共振多了三个字:复杂性,直接给我罪加一等:死刑立即执行。我查阅网上资料,打电话咨询我认识的医生朋友,包括曾经得过这种病的朋友,所有人建议都是:高位肛瘘必须做手术,而且时间不能拖,越拖越惨。

请了病假,交接完手头残存的工作,我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心态,办理了住院手续。肛瘘手术,第一步。就是肠镜检查,如果是患有克罗恩肠病还不能手术,只能一辈子带瘘生存。护士要求我在两个小时内喝完两升的泻药,那滋味,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药一下肚不久,我就频繁地上厕所,直到看到马桶里,自己拉出来的东西如泉水清澈,我才被拉进去做肠镜,因为有前期彩超恐怖的经历,这次我选择全麻,人睡过去,醒来已经被告知检查做好,肠镜检查,除了喝药痛苦之外,堪称是我住院最为舒心的经历。

所有的检查做完之后,就是排队等手术了,手术间弥漫着肌肉烧焦的味道。给我麻醉的医师是信基督教的,她温柔地问:你信上帝吗?

我回答:信。在鬼门关面前,别说是上帝,佛祖,妈祖,土地公我统统都信……

她一直给我做心理劝导,药剂也给我下得稍微比别人重点。因为,她看得出,我浑身在颤抖。

趴在床上,因为只是局麻,我的头脑是清醒的,可以听到何医生和另外几个医生聊天以及输血机器的轻微叽叫,我感觉何医生像老农民在找梯田的漏水点,拼命地挖田埂,越挖越深,各种刀具在我屁股上戳来捅去的。期间,我还加了几次麻醉剂量,等出了手术室,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左右,何医生端出一盘鲜肉告诉我,它是从我身上切除下来的,这盘肉,如果再加几根大蒜爆炒,绝对可以配三两浇酒。何医生说:别人这种手术正常是半个小时左右,你病情比较复杂,清理比较麻烦,所以才花费两个多小时。何医生还补充道:肛瘘的发病率正常是万分之几,而你的病灶又是万分之几中的万分之几,所以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生一场病,居然生出了天选之子。

无痛手术做完了,真正的痛开始了……接下来,我就记录,从我推出手术室到写这文章的非人生活:

手术后两天,我除了感受屁股微辣,排尿刺痛,没有任何痛楚,这主要因为打了点滴,药里有麻醉、抗生素及镇定功效,我只要合上眼睛,就可以睡觉。除了疲惫,人没有感到什么不适。所以,到第二天晚上,我就让我陪护的侄儿回去睡觉,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

手术后第三天,凌晨六点醒来,去洗手间,开始术后第一次排便,蹲了很久,便不出来,于是只能去找护士“灌肠”,药剂进入“菊花”不久,便便就像钢丝球从肛门钻出,我不住地吁着冷气,强忍着痛,用湿纸巾擦拭,发现满纸都是沾着粪便的血,突然想到医生叮嘱,上完大号要用淋浴花洒冲洗菊花。我调好温水,拧开,水一喷到伤口,剧烈的惨痛差点让我昏死过去,我半硊着,强忍着痛,咬牙清洗完,去拧卫生间的手几乎不听使唤,好久,我才佝偻着腰打开卫生间的门,从卫生间到床大约八米距离,我都处于与死神殊死搏斗中,每迈出一步都用尽我全部的精力,就在我快要倒下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家属看到,用手帮我托了一下,这才把我从黑白无常手里拯救回来,躺在床上,我发现,裤子已是鲜血淋漓,虚汗如泉水泛滥,浸湿全身。什么是生不如死,这次我是真真切体会到了。

直到老婆送饭过来,我才缓过劲,在她的搀扶下,先坐盘熏浴,然后去换药。何医生用镊子把我伤口的纱布拉起来,皮与肉撕裂感让我惨叫一声。何医生说:放松点,这仅是开始,哪有那么痛?这都叫痛,以后换药咋办?……这话有如魔咒,是的,直到我写这段文字,发现只要他经手的,没有一次不疼得死去活来,这第一次换药算是最轻的。虽然是最轻的,但是当时我也是痛得浑身都是汗,几乎无法翻身下换药台。

术后第四天,换药,这天是何医生手术日,是别的医生换的,虽然痛,但是能接受,我心里窃喜,又混过一天,第五天,早上去换药。我在排队,听到他的声音,脚开始发软,进去换药室,发现不是他亲自己操刀,他是站在护士的后面指导,心里不免舒口气。没想到,他看到我,跟护士说:这个比较严重,伤口比较深,我来换……,我斜眼看到他戴上手套,心里呜呼,完了,果然,他扯起伤口的张纱布,直接把一团纱布捅进伤口里,然后一旋转,取出来。瞬间,我眼冒金星,嚎叫并摆手:别捅了,我宁愿屁股烂掉也不愿让你换了……

术后第五天,老婆在换药的间隙,拍了一张照片给我看手术伤口。环绕我的肛门周边,像坎儿井打了三个洞,个个都深不见底且都有铜钱般大,六七厘米深,三个伤口与肛门全部系着橡皮筋,非常瘆人,橡皮筋分为两种,一种是紧线,一种是虚线,紧线通过肛门勒住肛门内瘘管,虚线是主要防止肌肉黏合,起导流管作用,因为图片比较血腥,我打个比方,就像把屁股当成牛鼻子,上面系着几个金属圈。何医生说,因为我是复杂性肛瘘,伤口又太深,每次换药,必须用生理盐口从每个伤口灌进去,把里面的脓水排出来,然后再拿纱布去擦,才能保证不会形成假性愈合。这一天换药,除了例行的冲洗,何医生怕皮筋陷入肉太多,还把皮筋给提起来。皮筋反弹在新鲜的肉上。我的惨叫声可谓是:绕梁三日,余音未绝。

一天要换二次药,上午是主治医生换,下午换成护士和值班医生换药。实话实说,何医生下手最重,但他最熟悉我的病情,换完药后,也最感到舒畅,而且,他也是最负责任,最耐心的。术后第六天,我不知道吃什么东西坏了肚子,那天晚上十一点,我排便后,痛苦万分,医生又下班了,只得央求护士再次给清洗换药,拉肚子是肛瘘恢复的大忌,因为伤口与瘘管还是相通的,粪便会通过管道进入伤口引起感染,护士很耐心给我换药,我还是疼,一直呻吟。因为不好意思回病房吵醒其他的病友,我趴在护士站休息,护士接个电话,有个高中生因为痔疮准备来急诊,护士看我半死不活的样子,说:你还是回房或者到旁边去,要不然,我怕你的惨叫会吓坏小朋友……

我只得走到病房的走廊,推开防火门,拉着楼梯的扶手,咬着牙,支吾呻吟了半个多小时,返回病房,又吃了粒止痛药,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睡着。

术后第七天,因为拉肚子,我不敢再多吃什么东西。傍晚,我饥肠辘辘,很想吃西北拉面,便尝试地走到了约二公里,穿过几条街,吃了一碗拉面,肚子微感舒服,伤口还在痛,我不敢再走路回医院,打着一辆车,刚上车,车上冷气一吹,我打个喷嚏,感到肛门抽搐。粑粑毫不控制地拉在内裤里,回医院的路程虽然仅有短短的十分钟左右,但我像个暮年垂死的老汉,深切地理解蔡澜说“寿者多辱”的是什么意思。过后几天,我一言不合,走着走着,大便就拉在裤子上。老婆又气又可叹:好不容易给大儿子擦完便便,又给小儿子擦完便便,二个都擦完,如今又要再给你擦便便……

术后第八天,我已经熟练掌握如何拆垫卫生巾。如果你看到一个男人熟练拆开卫生巾贴在内裤上,这个男人不是变态,也不是暖男爱你,而是他有可能做过肛瘘手术。几乎过几个小时,我就要换一次卫生巾,因为上面溢满血及各种脏东西。何医生检查我的伤口,说:你的伤口还是太深,再加上胃肠道不好,一直有脏东西排来,但是又排不干净,有部分积在里面,应该得再做个小手术,就是通过局部麻醉,在最深的伤口里面埋一根管子,管子和皮肤缝在一起,让血水慢慢排出来,这样恢复才快……

一听到要再次手术,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摆手:别别,让我再考虑一二天……也就是因为我的怯弱,导致后面恢复变得更加困难,毕竟,医生还是要听病人的,我不同意,何医生也不能便杀猪一样,把绑在手术台。后来,我所经历的苦难,也大部分与这次不听何医生的建议有关。

术后第九天,吃了止腹泻的药,起到明显的效果,然而也出现新的问题,那就是粑粑硬了,石化般难排。这天中午,我坐在马桶上,憋了好久,感受便便像春笋拱石,就在它破壳而出那一瞬,我突然感到屁股里有无数的小人,齐刷刷拿着尖锐的小刀直插肛门,那股排山倒海的疼,让我一下子从马桶上瘫软在地,我下意识地用手抓住洗漱台,才避免头颅坠地。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溢了出来,真的,死了亲爹都没哭那么惨。侄儿在外面听到我哀叫,进来要扶我起来,我叫他不要,因为扶起,坐也不能坐,躺也不躺,我就那样,毫无严地,赤裸下半身,在卫生间足足哭了十几分钟……

正常的手术,如果经过休养,会越来越减轻病症的,而“肛瘘”却反其道而行之,这是因为它的病灶处在肛门处,那里是细菌滋生最多的地方,极易反复感染,所挖的伤口,必须由里面往外面慢慢长肉,个人体质不同,生长速度不一。我自己感觉手术后八、九、十这几天,是最艰难的几天,这几天,医生把止痛药以及各种外用的药都停了,仅剩下用生理盐水和碘附消毒液冲洗,因为缺少抗生素的干预,也是最容易感染的时期。每次换药,我都会联想《檀香刑》里面的孙丙,他是被浸油的檀木从肛门直接捅到肩膀,而我,每次都被何医生用纱布直接捅入内肠。我怀疑莫言老师是不是从肛瘘手术中获得写作灵感,从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术后十三天,临近五一长假,许多人知道肛肠病手术与恢复需要时间,就诊多了,病房变得热闹起来,我看到:一个骑手,刚痔疮手术结束不久,因为生计需要,又去跑单,伤口裂开,他用帽子捂着屁股,一步一鲜血跑来急救;我看到:一位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好不容易找到工作,要来做手术,怕丢了工作,一直缠着医生问能不能尽快缩短住院时间;我看到:干工地的小包工头,自己一个人外地开车过来,天天打电话给老板催讨工钱,术后第四天,不顾医生劝说,急急忙忙出院自己开车回去;我看到:一位中年男子的床头,睡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这老头稍微走几步路就开始哮喘:他媳妇跑了,又背很多债务,我不来照顾他,谁来照顾?我还看到有和尚和尼姑也前来问诊,不是说得这病主要是因为喝酒、熬夜、饮食不规律引起?佛门弟子来凑什么热闹?我百思不得其解。

众生皆苦,我苦,也有他人比我更苦,我本来还想赖在医院一段时间的,看这情形,还是算了吧,把床位让给其他有需求的人,毕竟,我休养这段时间,除了每日二次换药,待在医院也没什么意义。

出院,就要自己换药,因为五一,何医生也放假了几天。只能让老婆亲自操刀给我换药,最早,她是不敢正眼看我的伤口,但现如今的确找不到人替代,在我的威胁利诱之下,她也只能咬着牙帮我换,她起初动手笨拙,塞管怕弄疼我,管子若游蛇在伤口边缘游走,磨磨蹭蹭,更加痛苦,好不容易把管子插进伤口,我一惨叫,她手哆嗦,又滑出来,再次唯唯诺诺插进去,又碰到新长的肉芽,我叫,她又捅歪,又触到痛点,好不容易把管子插好,针管推送生理盐水,我感到我肛门附近的皮与肉再次撕裂。冲洗,擦拭,导流,涂抹,塞纱布……她一系列慢动作操作下来,躺在凳子上的我,汗水已浸满衣服。

别人五一,在外面疯狂玩、疯狂吃,各种晒各种炫,我五一,要么躺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惨叫连天,要么,把窗户关掉,穿着改良版男性裙子在客厅走来走去。——医生交代,不能穿太紧的裤子,通风好,有利于伤口生长。还好我的邻居都是善良人,如果出现个偷窥狂,把我的样子拍出来,发到网上,我不被别人当成神经病,也会成为被吐槽成低级网红。

老家的几位亲姐过来看我,带来野生蟹虎鱼,说是有助于伤口恢复,我连吃两天,老婆在换药时,说我伤口有小了一些,心里暗自欣喜,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术后十六天,我去复检,何医生看到我伤口,眉头紧蹙,问,你是不乱吃?我如实相告,他有点生气,嘟噜一声:胡闹。原来,我的伤口在两天内,长成一个葫芦形状,里面的脓水排不出来,外面的伤口肉芽又像野草一样疯长,没办法,他拿起一把剪刀,在我的伤口内一顿操作猛如虎,——如果你在春天的公园,看到工人拿着割草机修剪草坪,就可以想象出,我到底经历什么……

事情还没完,因为我的伤口已开始有假性愈合苗头,有个伤口里面的积脓排不出来,术后第十八天,何医生说,不行,你还得再剪剪,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只觉得伤口内微凉,随即听到“咔嚓”一声,葫芦中间的肉被活生活剪开,躺在换药台的我,如同一只离水草鱼被扔在焦灼的柏油马路上翻腾,四肢不停地抽搐。毫不夸张地讲,如果当时有一个选择,吃大便可以免去剪肉这环节,我绝对毫不犹豫地吞咽下去,哪怕它再恶心,也比这钻心疼痛强。何医生说,你打麻药,也是痛,这样剪一刀也是痛,长痛不如短痛。

那两天,我刚好重读莫言小说《檀香刑》,里面赵甲凌迟钱雄飞的描述与我换药情形有相似之处:赵甲用盐水毛巾揩干钱雄飞被水和血污染的身体,他明白,执刑速度必须加快,切割肉片必须缩小,血管密集的部位必须回避,原来的切割方案必须实事求是地进行调整……他操刀如飞,报数如雹,那些从钱雄飞上片下来的肉片儿,甲虫一样往四下里飞落……让人感到惊心动魄,心肝俱颤的是刀子触肉时发出的“咝咝”声响,这声响穿透了他的内体,缠绕着他的脏器,在他的骨髓里生了根,今生今世也难拔除了……

肉要剪,伤口也要压,术后二十天,何医生剪断了伤口上的橡皮筋,让我在家做一个A4纸大小的盐沙袋,把沙袋里面的细盐堆起来,形成一个“凸”形状,上面盖着成人护理垫,让我直接坐在上面。我咬牙坐上去,不一会儿,血水如同怀孕女人流产般流到沙袋上,起来换一张护理垫,再坐下去,血水继续渗透,古代有一种酷刑,就是女人出轨被抓,会被官府或族人剥去裤子,罚坐在立着棒槌的木马上,游街示众,我上辈子估计是个水性杨花女人,侥幸逃避了惩罚,这辈子把这罪罚弥补上,真是苍天饶过谁啊。

何医生说,我伤口全部恢复,差不多还要半年左右,真是前路漫漫,忧愁不断啊。

疼痛还将继续,生活也仍需继续,写公众号的时候,我与何医生有过沟通,他说,你最好不要写得让人害怕,不敢来做手术,延误了病情。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写出来,主要有三点原因,第一,我为什么如此痛苦,就是因为我讳疾忌医导致的,如果去年就做手术,最多也就是简单肛瘘,不会发展到如今高位复杂性肛瘘,所以,我要把这经历告诉其他人,得了这病,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拖延。第二,救赎与忏悔,如果不是逞强贪杯,这二十多年来,每日必喝酒,而且几乎烂醉收场,我也许就可以避免这场疾病,我举杯敬他人,以为能获得他人青睐,没想到却是吞噬自己未来。幸福不是觥筹交错,往往是清茗一杯。第三,给予仇者快乐,从我警校获得散打冠军至今走向工作,都是无知者无畏心态生活,我的职业注定我只能当“坏人”。让人敢怒不敢言,侧目而视绝对不是好事。如果不喜欢我的人,看到我病成这样,能抚掌大笑,欣喜而歌,也不啻是件好事,毕竟培根说过:一个念念不忘旧仇的人,他的伤口将永难以愈合。

最后,我想说,无论是我被有心还是无意伤害过的人,我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而我伤你们的伤口,我也希望它能早点愈合。——嘿嘿,从某种意义来说,我这病生得还挺有价值的,你说是不?朋友,来,点赞,打赏,转发,我真诚祝你健康无瘘……

转自公众号: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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